fy20002000 发表于 2015-1-1 16:35 只看TA 691楼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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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八十八章 纳头便拜 太子用过膳便休憩去了,方应物可以侍候用膳但肯定不能侍候睡觉......便也退出文华殿。 到了外面,方应物正考虑找个没人角落打个盹,但却听到有人轻声呼唤自己。抬眼顺着声音望去,却见转角阴影中有个高大身影,倒是显得几分眼熟。 在宫里应当不至于有剪径的毛贼罢?方应物向前走了几步,能看清了对方样貌,乃是一名宫里内监,确实眼熟,不过一时记不清是何人了。 “方大人还记得我么?在下张永。”那人主动自报家门道。 原来是他!提起这个也算“青史留名”的名字,方应物登时记起来了。上次进宫时,与太子身边大伴苗公公斗法,就是这位张公公站出来充当了污点证人角色检举苗公公,算是有点交情了。 张永笑道:“有阵子不见,方大人向来可好?听说方大人侍班东宫,在下便专程在此等着会面。” 方应物感觉很古怪,如果自己现在炙手可热,张永主动前来寻访自己毫不稀奇,不需要任何理由和解释。 可是现实恰恰相反,在世人眼中自己算是落魄之人,进东宫几乎断了前途。那张永却还能跑过来相见,真有如此义气么?还是也想押宝烧冷灶? 方应物边想边问,“你前来寻我,有何贵干?” 张永豪爽的哈哈一笑,“也算是相识一场,故而来找方大人叙旧!上次托方大人的福略略升格,如今能在太后那里当差。还没有感谢过方大人。” 方应物无语,这可是历史上正德朝“八虎”之一。还是笑到了最后的那个,难道起步是靠自己的小蝴蝶翅膀? 此外方应物突然觉得。正好可以向张永打听一下宫里的动态,免得自己两眼一抹黑。毕竟自己如今也算是内廷大臣了,宫里动向必须要掌握。本来方应物想从汪芷这里打探,可是汪芷最近抽风,方应物只能无奈。 两人几乎一拍即合,便找了处不起眼的宫墙根底,坐下闲谈起来。方应物随口问道:“你在东朝当什么差?” 张永略微显得不好意思,苦笑道:“不瞒方大人,我的差事。就是替圣母盯着昭德宫一举一动。” 东朝指周太后,昭德宫就是万贵妃的寝宫。张永知道方应物是死忠清流太子党,与万贵妃完全对立,所以才敢透漏几分。 方应物有点惊讶,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。上次闹出万贵妃安插卧底苗公公的事情后,周太后不长点心眼就怪了。 方应物沉思片刻,在宫里最大的仇家就是梁芳,又从梁芳问起:“梁公公最近做什么事情?” 张永详细答道:“梁公公近日的重要事情就一件,为宫里选拔女官。可惜京中适合的良家女不多,还要另行遣人去江南选,那里识字的妇女多。” “这梁芳倒真是个大内总管,选女官的事情都要管。”方应物忍不住讽刺道。 张永顺着方应物的话。斟酌着说:“倒是还听说了另一件与梁公公有关的传闻,只是不确定真假。” 这样的消息才是值得听,方应物提起精神。便听张永道:“据说梁公公去昭德宫,在娘娘面前告了东厂厂公汪太监一状。” 方应物可以确定。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东西,迫不及待的追问道:“告的什么状?” 张永沉吟片刻。打量了方应物几眼,这才下定决心,“听说告汪公与外臣勾结......这个外臣就是你方大人。” “梁芳这个混账东西!”方应物愤怒的猛拍宫墙。上次面圣时,梁芳在天子面前“污蔑”他与汪直勾结,只是被自己化解了。 没想到回头来,梁芳竟然又跑到万贵妃面前故技重施,这对他也是很冒险的行为,毕竟汪直才是万贵妃最宠爱的太监,梁芳远不能比。如果被万贵妃认定为污蔑,梁芳肯定也要遭到反噬。 看来为了司礼监太监位置,梁芳也真不惜用上所有手段了。方应物又想起汪芷对自己的奇怪态度,便若有所悟。难道汪芷最近就是因为这个缘故,所以才尽可能的避嫌? 克制住火气,方应物半是试探半是叹服的对张永道:“那梁芳简直就是胡言乱语血口喷人!你这消息真是灵通,连这样的秘闻都打探的出来。” 张永察言观色,心中微微得意,带着几分自豪说:“方大人言过了,梁芳告状这件事并非是绝对隐秘的事情。不过昭德宫里的消息,十有八九我都是知道的。” 看着张永的期待模样,方应物又想道,莫非张永今日寻访自己,并不是单纯为了叙旧,也是冲着汪芷来的? 如今汪太监以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,在内臣里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。 对于张永这样的底层太监而言,汪太监堪称是一棵参天大树,没有不想抱大腿的,只有恨自己投奔无门的。 所以不由得方应物猜不出来,张永大概是想通过自己攀附上汪直?这人还真是果断胆大,只听了一句不知真假的传言,就敢找自己来走门路,也算是个狠角色了。 至少从答案来看,他赌的方向不算错,自己和汪芷本来就是勾结起来的,成功者不应该受谴责。 方应物拿定主意后说:“实不相瞒,梁芳所言大都是捏造,不过本官当年曾与汪公公有过合作,倒还有几分薄面在......” 话还没说完,只听噗通一声,张永那高大身形推金山倒玉柱,直接跪在方应物面前,哀求道:“方大人知晓我的事情,在宫中本是无依无靠无根无基,凭借方大人之力才有了一点微薄差事。 怎奈夹在东朝与昭德宫之间,犹如风中残烛,万望方大人垂怜,将我引荐给汪公,也好能安身立命、苟延残喘!小的感念终身,誓不相负!” 果然张永并非如此单纯啊,方应物总算确定了。不过正是这样他才放心了,不然还得疑神疑鬼,不停琢磨张永到底为什么找到自己。 说起来,方应物穿越这么久,可算见到传说中的“纳头便拜”是什么样子了......不过方应物的心思很快就转移到别处了,张永的事情是小事,有机会时向汪芷说几句话就行,梁芳才算是必须要警惕的心腹之患。 张永直挺挺的跪在地上,仰头看方大人脸色忽而多云忽而阴,半晌也不说句话,但他又不敢起身,只能委屈的等着最终判决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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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y20002000 发表于 2015-1-1 16:35 只看TA 692楼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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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八十九章 言多必失...... 方应物曾经面对和正在面对的敌人和对头有很多,但从来没有人得到过“心腹之患”这个评价,而梁芳则是第一个,全因为梁芳真正触及了他的要害。 其实方应物与汪太监之间有往来不算什么秘密,都是源自于当年边境的公事而已,很正常的公事公办不会引起外人过多联想。总不能因私废公,为了故作清纯就故意不和太监往来罢? 而梁芳因为东厂插手苏州府王敬王太监的事情,这才觉察到方应物与汪直之间有出正常范围的“友谊”。 虽然梁公公也是没有直接证据的猜测,但毕竟是事实正确的信息,让方应物非常心虚的正确信息。 更要命的是,梁芳竟敢先后在天子、万贵妃面前拿此时做文章、告刁状,在当前敏感时刻,会对方应物和汪太监造成很大的困扰和风险。 用一句话形容方应物眼下的念头,那就是:作为胆敢掌握正确信息的人,梁芳必须死! 方应物想得有点多,半天没有动静,但此时张永张公公的膝盖十分疼痛。他跪的地方不太好,膝盖压到了一颗尖利小石子......痛的百爪挠心又不便很失礼的挪动地方。 对此张永只能理解道,莫非是方大人故意考验自己的诚意?此后张公公实在忍不住了,轻轻咳嗽几声,终于唤得方应物回神了。 “啊,请起请起!”方应物扶起了张永,口中告罪道:“本官如何当得起你的大礼!方才一时恍惚失神。还请见谅!” 张永忍住揉捏膝盖的**。此时膝盖疼不疼并不重要,方应物道歉不道歉也不重要。最重要的是方应物会给出一个什么答案。 方应物沉吟片刻,假撇清道:“本官与汪太监没有多少交情。但看你如此心切,帮你传句话还是可以的,顺手助你一次就算是做善事积德了。” 方应物言外之意怎能听不出来,张永大喜过望,“多谢方大人提挈之恩,小人终生不敢忘!” 方应物肯帮着张永,自然也不是平白无故的,一是看张永确实也是个有眼光、有行动力的人才,原本时空的成就也能证明张永不是庸人蠢人。既然有顺手提挈的机会。方应物不介意给他机会,今后在宫中多一个内应也挺好。 二是从原本时空历史来看,张永的人品还是能靠得住的,没有什么负面品格,相反还有不少正面评价。所以就算今后没有施恩得报,也不至于变成反噬一口的白眼狼。 三是原本时空历史中混到顶尖的名人里,张永张公公是“对方应物纳头便拜”成就的第一个达成者,获得一些福利也是应该的....... 方应物与张永谈完话便各自分开,此时太子休憩已毕。东宫侍班大臣和讲官回到文华殿后庑,参拜之后便继续开工。如果说午前所讲以圣学经典为主,午后主要学习内容就该是军国政务了。 侍立在旁边的方应物便打起精神细听,军国政务这种新鲜时事总比枯燥玄奥的经典学问有趣罢。 太子听到的。他方应物也能听到,作为有志之人,遇到这样的学习机会非常不错。也是内廷大臣比外朝大臣优越之处。 此时太子居中而坐,东西各有一班大臣。不过方应物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。又开始昏昏欲睡了。 哪有什么新鲜时事,东班大臣讲的是老掉牙的《贞观政要》。西班大臣讲的是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《皇明祖训》...... 强忍睡意的方应物偷偷望着坐在厅中的太子朱祐樘,眼见这位少年人无悲无喜一脸木然,心里深表同情。 忽然太子身子斜了斜,胳膊撑在宝座扶手上,将身子微调成略为舒服的姿势。但这时候,滔滔不绝的讲官却也停住口,直勾勾的望着太子,而东西两班大臣也纷纷侧目齐齐看向太子。 众目睽睽,无声胜有声,太子讪讪不已,重新坐直了身体,端端正正一本正经的面向侍臣。讲官便重新开口,继续滔滔不绝...... 这一幕看在方应物眼里,对少年太子更为同情了,自己在廊上站着还能做一做小动作,而太子连小动作都做不了。 讲完了一段,中间有休息时间。内监们将太子簇拥进暖阁里,端茶的端茶,捶背的捶背,捏退的捏腿。 而众侍班大臣也走出厅,在外面活动筋骨腿脚。方应物走到李东阳,疑惑的问道:“东宫学习政务,就是这样的学法?不通时事犹如闭门造车,能学出什么结果?” 李东阳叹口气道:“原来也是有的,最近却是没了。” 方应物追问道:“此乃非常要紧之事,为何没了?”李东阳很无奈的说:“因为司礼监不给了。” 原来有一段时间,司礼监将重要的军国政事奏疏批红之后,会送来供太子阅览。太子学习政务时,可以在众讲官指导下研习这些诏旨政令。 但近期司礼监不再向太子呈献章疏批红,东宫这里便没有时事可看了,故而只能翻来覆去的将《贞观政要》和《皇明祖训》。 或许有人说,没有司礼监还有内阁,还可以从内阁要章疏看——这话就外行了,是万万不可以的。 内阁处理政事,有个专有名词叫“预机务”。按照太祖设计的理论制度,所有中外奏疏都应该直接由天子阅览处理,然后下旨执行。在天子阅处之前,这些奏疏就是机密,别人不能看。 但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没这个精力,所以才出现了负责“预机务”的内阁,代替天子先梳理一遍奏疏。也就是说,内阁具备在御览之前看到机密和贴条拟旨的特权,然后就是司礼监批红等程序。 但是这个代替天子预机密的核心特权,也只有内阁具备,别人绝对不能掺乎,即便是太子也不例外。 所以司礼监可以把批红完毕的奏疏给太子看,因为这已经是定稿了,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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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enjiaonline 发表于 2015-1-3 09:14 只看TA 693楼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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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九十章 小三和原配 方应物仔细打量了几眼刘健,见他脸上充满期待神色。可以看得出来,这位老大人并非是有意刁难自己,而是真心想解决这个太子学习政务的问题。 正是因为如此,才让方应物感到棘手。如果真是故意刁难,那就不必客气了,也没什么为难的,直接顶回去就是。但若是眼下这种状况,试都不试并直接拒绝的话,还是挺不好意思的。 试试看就试试看,大不了不成功,方应物想道。反正情况已经不能更糟糕了,别人也都无计可施,即便自己失败也没什么丢人的。真要是成了,那自己的字号就算在东宫竖立起来了,在太子心目中分量必然进一步加重。 接下来上课时候,方应物脑子就一直在琢磨这个任务。如果与汪芷关系正常的话,没准还能从汪芷这里打开突破口,但此时明显不可能。 又思量片刻,方应物决定找老泰山寻求帮助。刘棉花久在内廷,非常熟悉情况,应该能给自己一些指点。 等到申时,东宫这边才散了,太子回寝宫去。方应物知道,刘棉花肯定早就提前溜号了,十年如一日的习惯不会轻易改变的。 方应物出了宫后没有回家,直接去了刘府,却被告知老泰山外出赴宴去了。于是方女婿便在刘府等候,顺便蹭了一顿晚饭。 二更天时,刘棉花才从外面回家,带着三分酒意。见了方应物便问道:“莫非你今日入值东宫,有什么疑难事情?” 方应物暗暗想道。老泰山果然是喝酒了,不然很难这样主动问起来意的。一般情况下。都要等自己先开口求助,这样才能掌握主动权。 有求于人的方应物没资格计较什么。便如实道:“司礼监不肯向东宫送奏疏批红,太子没法正常学习时务,少詹事刘洛阳委托小婿与司礼监分说。小婿人微言轻,想来此事极难,特至此向老泰山请教。” 刘棉花略一思量,“这件事看着简单,其实不简单。虽然老夫对司礼监那边的内情不甚清楚,但可以推测出一二,缘故无非是两种之一。 第一种是上有所好。下必甚焉,天子摆明车马意图废除太子,而司礼监太监为了逢迎天子或者畏惧天子迁怒,便如此对待东宫。第二种是天子秘密指使,意在削弱东宫影响力,司礼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。” 方应物冷哼道:“司礼监竟然故意怠慢,就不怕太子还能践祚登大宝之后,再找他们秋后算账么!” 刘棉花轻笑几声,“若真遇到这种情况。彼辈自然可以将责任推于今上。反正那时今上肯定已经龙驭宾天不在人间了,还不是任由活人一张嘴来说。” 方应物闻言唏嘘不已,果然是处处皆有生存法则,即便贵为天子。死了也就是一掊土了。不过这不是今晚的重点,方应物直接问道:“有没有法子让小婿说服司礼监?若不成也就算了。” 刘棉花答道:“你与汪直交情深厚,如今那汪直入了司礼监。你应该去找汪直询问才是,他才是有可能直接帮到你的。” 方应物不想谈这个问题。又问道:“奏疏无非是由司礼监和内阁经手,司礼监不成。不知道内阁这边是否有法子变通,进奉奏疏与太子阅览学习?” 刘棉花一口拒绝了,“你也不是第一天进朝廷了,怎会问出如此糊涂的话?东宫或许可以与太监内臣往来,但绝对不能与其他外臣过于密切,不然就要背上篡位嫌疑,你想被人弹劾居心不轨么?何况内阁这边还有首辅万安作祟。” “只有去找司礼监么?”方应物失望的自言自语道。 刘棉花敏锐的觉察到什么,好奇的问道:“莫非你不愿去找汪直?这是为何?不要回避问题!” 说起这个,方应物只能强颜欢笑,虽然不愿意提,但被老泰山追着问,也不能不答,老泰山可不是好糊弄的。“这几日交情出了些问题,不好去找她。” 方应物话才出口,便看到老泰山突然兴奋的红光满面,目中精芒四射,甚是骇人。 不等方应物有所反应,刘棉花便很严肃的说:“常言道,富易妻、贵易友,虽然不可取也不可作为行事准则,但其中也蕴含一些道理。 如今汪直贵为司礼监太监,已经到了另一个层面,而你变化不大。从政治角度来看,你们两人彼此已经严重不匹配了,交情出现问题再正常不过。” 方应物诧异的看着刘棉花,“老泰山说这些,究竟是何意?” 刘棉花毫不客气答道:“老夫要说,你与汪直之间并不合适,还是换成老夫罢!” 噗!方应物“嗖”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,刘棉花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小三对原配?不由得叫道:“老泰山慎言!” 刘棉花对便宜女婿的怪异态度不以为然,洋洋自得道:“司礼监太监号称内相,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是第二号内臣,也只有内阁大学士特别是老夫这样的次辅才能般配! 而你不如在老夫和汪直中间牵一下线,让老夫取代你成为汪太监的盟友,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法子。” 方应物只剩苦笑了,老泰山还真想横刀夺爱,当他和汪芷之间的小三,不过是政治小三......老泰山这个野望,简直令他吐血! 刘棉花酒意上头,思路越发敏捷,越想越觉得机会难得!汪直这样一个新鲜又特殊的司礼监太监,在文官里没有人脉,好像也只与方应物走得近而已,自己正好可以填补这片空白! 他心里想着,嘴里对自家女婿苦苦劝道:“你不过区区一个六品东宫属官,硬占着司礼监太监这份交情是毫无意义的,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。 还是转让给老夫为好,也只有老夫与汪直才能形成真正的同盟。有老夫在,一样可以照拂到你。” 方应物以手扶额,苦恼的长叹无语,老泰山太自作多情了,他根本不知道这交情是什么样的交情! 或者说,其实这不是交情而是奸情,交情可以换人,奸情能么?先前方应物设想过很多情况,但万万没想到老泰山想当政治小三......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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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enjiaonline 发表于 2015-1-3 09:14 只看TA 694楼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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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九十一章 最了解你的人 话说国朝文臣与太监之间的关系,那真是曲折离奇一言难尽。从理论上,外臣文官与内臣太监之间不许往来,但理论只能是理论,从理论上太监还不许干政呢! 现实中,文官尤其是内廷大臣不能不与太监往来,内阁和司礼监之间如果真老死不相往来,中枢没准就瘫痪了。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,这其实也是内阁能压制外朝的优势。 只是其中分寸需要拿捏好,非常考验官员们的政治水平。“交通内宦”这种罪名一直都存在,而且也经常被用来作为政治攻击的武器,有时候还真有效果,为此罢官的不是没有。 闲话不提,却说方应物趁着老泰山只是有酒意还没有撒酒疯,连忙找借口尿遁了,很明显已经无法正常沟通了,不跑路更待何时。 在回家路上,方应物连连感慨。这年头真是人心难测,如果不是刘棉花喝多了,还未必能听得到酒后真言,近期还是离老泰山远一点比较好。 另外刘棉花和汪芷都指望不上,那么答应了去司礼监索要奏疏的难题,看来是无法破解了。那就只好按照老习惯,借此刷一刷声望就算了,方应物心里计较道。 及到次日入宫时,方应物在西安门和西华门两道关口都是不停东张西望,确定附近没有刘棉花出现,才一溜烟的蹿进去,正所谓防火防盗防小三。 讲课时候,方应物还是侍立在廊上。穷极无聊时,又有了新发现。讲官能一口气讲一个时辰不停,但中间却没有任何互动。 也就是说。讲官只管拿着经典滔滔不绝的说,不会多一句别的话;而太子只管安安静静的坐在对面。也不会多问一句,至于是否听了进去,没人在意...... 讲是一种形式,听也是一种形式,整个授业完全就是形式主义。方应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,难怪大明的储君教育极其失败! 休息时间,太子仍然被簇拥进暖阁并喝茶捶背捏腿,众侍班官员也出厅到庭院中。君臣各自休息,彼此给对方一点空间。 今天谢迁谢学士出现了。不过和大多数东宫官属一样情绪不高,当他看到天下第一堵心人方应物位列同僚后,情绪更不高了......以后只怕要天天相见,连眼不见心不烦都做不到了,简直人生无趣。 对谢迁谢学士而言,方应物实在是一个改变了他人生命运的人物。这些年,方应物抓住一切机会死死咬住自己,时不时让自己狼狈不堪,此消彼长之下。他的上升空间一点一点被方应物他爹挤压。 七年前,有翰苑首领徐溥的竭力提挈,他是同年龄段中第一人,甚至有越级而立、超越前辈的趋势。按照正常轨迹,只需按部就班的等待入阁;但现如今,很多人心目中的第一人隐隐然变成了方清之。比起清名,方清之远胜于不善于卖直的自己。 更可恶的是。方家父子两人里,一切手段都是方应物使用。而方清之则像是纯洁的白莲花,只管秉承大义摆姿势,浑然不露任何破绽。 让谢迁感到抑郁之处还在于,如果他与方清之的儿子较劲,以大欺小传出去简直丢自己的体面;但是如果主动与方清之较劲,肯定还是方应物跳出来接招,然后方清之装作风轻云淡,最后反而又成全方清之的名声! 更何况当年是自己有过失在先,对方清之陷于天牢坐视不理,这导致无论方应物如何疯狂仇视和攻击自己,别人都会觉得情有可原。因为方应物打着为父亲出头的旗号,有了大义名分谁能说孝顺不对? 不过谢学士转念一想,现如今方清之离开了,方应物后脚进来成为同僚,算是可以平等相待,是不是不必有以大欺小的顾忌了?况且不会再有以一打二的不利局面。 按下谢学士的碎碎念不表,方应物见到谢迁倒是没有什么太多感想。如今父亲大势已成,只需等待水到渠成的时机就是,所以对竞争对手谢迁自然就不用那么上心了,和普通路人差不多。 少詹事刘健看到方应物,笑着问道:“昨日所言之事,方大人有何计较?” 方应物答道:“尚未有头绪,不过晚辈尽力为之。” 看着方应物装模作样,旁边谢迁没来由感到不舒服,忍不住摆出前辈架子,训示道:“为人要脚踏实地,不可轻薄虚浮。若做不成,便不要随意承诺,不然与招摇过市、夸夸其谈有何异?” 以前谢迁和方应物八竿子打不着,说话也没机会说。如今同在坊局,便分了前后辈,自然可以依仗前辈身份了——翰苑坊局词林官与别处官职不同,不看重上下级但却很讲究前后辈。 这谢迁还是忍不住要找自己的不是......方应物心知肚明,但口上装起了糊涂:“晚辈驽钝,委实不明谢前辈所言何意。” 别人见谢迁与方应物交锋,便识趣的闭嘴旁观了。词臣之间大都要维持和气的体面,一般不会撕破脸,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矛盾还是免不了的,不过斗争烈度一般也小。 “你的心思,就是想以此为借口,去司礼监大闹一番,然后博一个不畏权阉的虚名罢?”谢迁直接点破了说。 我靠!方应物心里暗暗吃了一惊,这谢迁对自己研究还挺深,对自己的套路居然如此熟稔!老话说得好,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。 其实他也不是没主意,也想着故意在司礼监大门口堵住汪芷,然后与汪芷大吵一架,回来就说自己尽力了。反正汪芷应该不会真的往死里报复自己,这名声不刷白不刷。 但这种事若是提前说出来,那可就不灵了。在别人明知道的情况下还去这样做,岂不成了故意演戏沽名钓誉么! 其他人听了谢迁这几句话,目光颇有玩味的看向方应物。细细想起来,方应物的行事风格还真是如此,谢迁所言说是猜测,但没准就是真的。 谢迁难得在方应物面前找到占上风感觉,又张口淡淡的说:“小子!如果只有这个卖直路数,还是不要答应此事,只会于事无补反而添乱。” 方应物尴尬的老脸微微一红,心里有些火大。常言道,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,谢迁说出这种话,和打脸揭短没有两样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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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enjiaonline 发表于 2015-1-3 09:16 只看TA 695楼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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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九十二章 这是你逼我的...... 连续被谢迁谢前辈教训了几段,方应物仍旧一言不发,看似是羞愧的无言以对。对此谢迁难免暗暗得意,眉毛微微扬起,心情也好了不少,突然袭击式的戳穿方应物的图谋,揭了他的皮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。 即便有几个看在方清之面上想替方应物说几句话开脱的人,最终也闭上了嘴。因为让少年人吃一次教训,也不算是坏事,内廷终究与其他地方不同,尤其与科道不同,让方应物早早感悟出来,对他其实利大于弊。 方应物脸上的羞红渐渐退去,左顾右看后叹口气,没头没脑的嘀咕了一句:“这是你逼我的......” 随即他对少詹事刘健抱拳为礼道:“诸君稍待片刻,再下去去就来。”几个与谢迁相近的人轻声哄笑,只当方应物要逃避了,不过这个逃法实在拙劣。 只见方应物回到廊上,那里摆着桌案和纸笔——这是属于方应物的摊子,作为负责记注的人,肯定要有纸笔候着。 然后又见方应物立定桌案后方,快速研磨提笔,然后便笔走龙蛇的在纸上写起字来。文不加点的写了两页纸,应该是一篇文章。 方应物丢下毛笔,捏着文章重新走回来。他站在众人面前,举起了手里纸张晃了晃,迎风哗哗作响,随即很轻描淡写的说:“晚辈写了封奏疏,请求天子过问东宫学习之事,下旨让司礼监配合东宫研修时务......” 方应物的话,顿时像是一声炸雷在人群里响起!众人齐齐惊愕,这方应物是疯了吗? 众所周知。眼下天子废掉太子决心已定,天子与东宫之间的关系非常敏感。而司礼监慢待太子,很大可能就是天子在背后纵容,说不定就是天子亲自指使,至少也是天子默许。 方应物直接找天子去要说法。和与虎谋皮有什么两样?更何况天子心中不待见太子,此时上疏为太子争夺权益,除了招致天子恶感外,对方应物能有什么用? 故而方应物如果真上了这封奏疏,几乎可以肯定必然要触犯天子。有没有坏事不知道,但肯定没有好事。根本就是有风险无收益的事情。 当然,假如东宫能继位登基,这样的冒险也不失为长远投资,即便一时惨败,但也能笑到最后。 可是从当前局势来看。东宫被废几乎无可避免。前一阵子百官大规模聚集左顺门外,为了东宫国本诤谏,最终也没能挽回局面,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阻止天子的决心? 内阁三人里,万安和彭华狼狈为奸,本身就是推动换太子的主力军。刘吉虽然反对,但意志也不大坚定,指望他殊死抗争是指望不上的。或者说就算他殊死抗争也没用。 若非事态至此,东宫上下也不至于意气消沉,只等着分行李散伙了。至于将来是沉沦翰苑著书立说。还是归隐东山采菊花,将来再说了。 这种时候还能冒出方应物这样仍然激进的人,还真有点异数。所以在众人眼里,方应物上这份奏疏,虽然正气凛然、节义高重,其实完全得不偿失。简直不可理喻,直臣诤谏也要有限度的! 想来想去。也只能理解为方应物利令智昏,想刷声望想疯了。或者是方应物年少冲动。受不得刺激,被谢学士挤兑了几句,就脸红脖子粗的炸毛了。 “方应物还是太年轻啊,谢学士三十余岁便荣登东宫讲官已经够年轻了,方应物比他还年轻,年轻人之间就是容易激出火花......”众人心里几乎是同时想道。 对政治形势稍有了解的人都能判断出,方应物上了这份奏疏后,只怕要和他爹似的,直接去边荒州县吃沙子了,说不定还会来个榆林二次游。 至于谢迁,大概想的是“要上赶紧上,不上是小狗”,只不过开始讲究体面含蓄,不想表现出打落水狗模样,没有真如此出声冷嘲热讽。 方应物将众人神情看在眼底,冷冷一笑,突然转向谢迁,将奏疏文稿对着谢迁挥了挥,“刚才受到谢前辈教诲,晚辈深感羞愧,决心做件实事。但人微言轻,敢请谢前辈一同联名如何?” 谢迁愕然望着方应物,一时间竟然失语了。别说谢迁,就连周围其他人此时也好像受了惊吓。 等回过神来,谢学士死死盯着方应物,眼睛里愤怒的要冒出火来把方应物烧死。方应物自己作死,还想拉着自己一起同归于尽不成? 很珍惜自己的谢学士当然不肯答应方应物,谁愿意陪着方应物一起去死?但如果拒绝了,又该怎么向别人解释? 不管怎么说,这是一封为太子争取重要权益、占据了道德大义的奏疏。自己拒绝了它,确实是很现实的选择,但从道义上说不过去。 想至此处,谢学士真想大骂一句,道德绑架真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事情! 在另一边,方应物虽然表面镇静自若,但其实心里也很紧张,以谢迁明哲保身的品性,应该不敢答应自己联署罢? 如果谢迁真是敢搏命行险的刚直之人,当年也不会看着父亲坐牢而坐视不理,这几年也不会放不下身段脸皮和自己死磕。 但方应物也知道,自己这样做算是豪赌,这谢迁要是真敢答应自己联署,那自己就彻底傻眼了......如果不是被谢迁挤兑的下不来台,他也不会这般冒险。 所以方应物说话也是收着点说的,没有说出“想必以谢前辈的高洁人品,不会拒绝晚辈请求”这种话。就怕说的太过了,反而物极必反刺激谢迁答应。 谢迁足足沉默了片刻,知道不便亲自答话,便抬起头张望四周,意图暗示别人来帮腔。但却发现不知何时,够资格的同僚们悄悄远离了几步......同僚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里,或许有同情,有鼓励,有轻蔑,有嘲笑,唯独没有出面帮腔的意思。 谁还能看不出来,方应物手里的奏疏就是一个大炮仗,丢给谁接着谁就倒霉!方应物已经不惜粉骨碎身了,但别人还惜命! 方应物能找谢迁请求联名,当然也能找别人。若离得太近,或者插手此事,没准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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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y20002000 发表于 2015-1-4 11:03 只看TA 696楼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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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九十三章 极致的艺术 既无法答应,有无法拒绝,也没有人出来打圆场,于是乎谢学士陷入了极其难堪的处境。此时此刻,他肠子都要悔青了,自己明明知道方应物就像是刺猬,还要去踩一脚。 不过想到方应物的行事风格,谢迁突然灵机一动。方应物看似屡屡作死,但却从来没有真死过,总是别有机缘,这次莫非仍然如此? 若真是这样的话,就是答应了方应物又何妨?谢迁想道。此后他又纠结几个转念,便下定了决心,反正也无其他路可走,不妨冒险一试。 不过虽然谢学士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,但方应物却不给他机会了。话说方应物对夜长梦多的道理还是明白的,也不敢在拖延下去了。 却见方应物猛然挥袖,转身道:“罢了罢了,谢前辈还是不敢答应罢?关于此事,我独自上疏就是,一应后果,自然也是我独自承担!” 走了几步,路过少詹事刘健身旁,方应物又侧头道:“有些人懦弱自私,不敢仗义发声,遇事只会明哲保身为先。这也就罢了,但偏偏爱以己度人,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没有急公好义之心! 这样的人缺乏舍己为国的勇气,缺乏不惜自身的胆量,却以为别人也没有!当别人做出了他不敢做的事情,他却又会质疑别{一}{本}读}小说 yb][du人的动机,故意摆出轻佻之态冷嘲热讽! 究其原因,就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的懦弱平庸,生怕别人点破而已!每每念及此。吾深感可悲也!” 围观者不免多有暗暗羞愧者,虽然知道方应物指向刚才谢迁嘲讽他之事。但却有种自己也充当了帮凶的感觉 谢迁大急,追上来道:“我便与你联署了!” “谢前辈还是算了”方应物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。“知道你不愿意,又何必强求!就当晚辈从来没提起过!” “我”谢迁待要辩解几句,但方应物完全不听了,甩手离开。遥遥听到方应物吟道:“铁肩担道义,辣手著文章。万马齐喑日,肯作校书郎?” 众人望着方应物那貌似步履蹒跚的孤独背影,忍不住叹息几声,方应物只怕来也匆匆去也匆匆,在东宫呆不住几日了。 就算他再次上疏直言。声震朝野又能怎样?名声也要与现实联系起来才能发挥作用,不然就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,无法变现就没有实际意义了。 不过也有人隐隐约约觉得,像方应物这样刷声望刷到了极致,也许是一条路子。任何事情,做到了极致都是艺术,刷声望是否也不例外? 午间休憩的时候,方应物将奏疏文稿按照格式誊抄了。完结后轻轻叹了一口气,没想到还是要指望地震。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。 当然,他这样的臣子不比阁臣和科道官,没资格直接密奏天子,奏疏只能通过内阁司礼监正常程序呈递。 好歹文渊阁就在文华殿旁边。方便得很。方应物便来到文渊阁院外,直接把奏疏丢给了值守在门口的中书舍人。 这封奏疏立刻就送到了文渊阁大堂诸位阁老手里,又是在诸位阁老心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。 让太子阅览章疏学习政务这件事。大小且不论,却是非常敏感。几乎就是东宫与军国政事之间唯一的联系。 首辅万安见方应物居然就此发声,心里难免有几分“惊喜”。便主张原封不动的送到了司礼监去。而次辅刘棉花阻拦也阻拦不住,也没有道理阻拦,只能听之任之了。 奏疏到了司礼监,同样惹得诸位公公侧目。能进司礼监的这些公公大都精明,非常懂得什么该做主什么不该做主,这方面的分寸拿捏妙到毫巅。 像方应物这封奏疏,所谈及事情或许不大,无非就是让不让太子看公文而已。但司礼监太监却明白,这封奏疏只能由天子御批答复,别人是不能代替批红的。 所以方应物的奏疏又是原封不动,和其他奏疏一起进呈御前,天子什么时候得空御览,那就不得而知了。 汪芷此时在东厂视事,听说了方应物的奏疏后,喃喃自语道:“疯了,简直疯了。” 午后重新开讲,得知消息的太子出来后,连连瞥了方应物几眼,心里不禁万分感慨,这才是疾风知劲草后半句就不该由太子来说了。 夕阳西下,方应物刚出了西安门,便见有刘府的下人迎上来道:“姑爷留步!我家老爷有请,叫小的领着姑爷过府一叙。” 方应物毫不犹豫的拒绝了,刘棉花觊觎汪芷的当“小三”心思消除之前,还是少见为好。就算是想谈今天奏疏的事情,那也没什么可谈了。 到了次日,朝廷中发生了另一件大事,登时轰动中外。 原来有一个声名不显的御史叫李鉴程的,密奏天子献言废立之事。奏疏称东宫德行有缺、福缘轻薄、学问粗率,不足为储君,请天子另择皇子。 本来这只是密疏,密封好了呈进御前,只有天子本人可以看到,其他人是不得与闻的。但天子这此奏疏留中两日后,突然于今日下发到六科传阅。 这就相当于把这封奏疏公布出来了,半日之间就传遍了各部院,登时上上下下炸了窝,议论纷纷的全然无心公事了。 明眼人都看得出,这李鉴程偷偷建言废立,绝对是揣摩帝心然后哗众取宠的投机之举,十分可鄙!正常人就算阻挡不了天子废东宫,但也不会主动去推动进程,这是最基本的道义。 但偏生李鉴程李御史这份奏疏合乎了天子心意,然后天子故意将密疏明示给朝臣,其中用意不言而喻! 很显然,这是天子发出的信号,表明天子要以此为契机,真正开始动手废立太子了一时间朝堂上现出芸芸众生相,种种状况不一而足。 有忠直之士痛心悲愤,不少人互相串联,企图再次发动伏阙诤谏,维护天理正统;也有小人心怀鬼谋,妄想趁此机会附和天子心意,跳出来为废立之事摇旗呐喊,以求幸进; 还有不少善于保身之人,琢磨着托病不出或是其它借口,力求置身于事外躲开风波,安安稳稳继续宦途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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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enjiaonline 发表于 2015-1-5 13:22 只看TA 697楼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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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九十四章 周公和王莽 这一次朝堂风云,方应物是置身事外的。他该投的机都投过了,该下的注都下过了,现在只需要等待最后结果就是。 这日方应物如常入值,仍旧是立在廊上侍候。今天是少詹事刘健亲自主讲,但午前课业才讲了一半,忽然听到前面传来阵阵喧哗声。 刘健皱了皱眉头,对站位最靠外的方应物吩咐道:“去看看是何事!” 方应物应了一声,正要下了台阶去前面打探,便见几个人已经从甬道上过来。方应物站在最外面,所以最先看清楚,打头的人正是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覃昌。 东宫侍班众官员暗暗心惊,敢来闯东宫经筵的,绝非等闲之辈!覃昌虽然贵为司礼监掌印太监,但敢这样进来,肯定不是小事! 覃昌站在中庭立定,旁边有跟班太监叫道:“有上谕!东宫众人速速接旨!”太子连同东宫众官员纷纷起身出了厅堂,将覃昌请了进去居中而立。 覃昌扫视几眼众人,传旨道:“陛下谕示尔等知晓,自即日起,东宫经筵等课业一概停止,太子回内宫自省,坊局众官属另行待命。” 众人面面相觑,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......天子的意图就是解散东宫侍班机构,彻底隔绝太子与朝臣的直接联系。显而易见,必然是废除太子的第一步。 覃昌又在人群中找到方应物,再次宣旨道:“左中允方应物肆意妄言,不肯安分守己。罢去一应官职差事,削籍为民!” 众人又向方应物投以同情的目光。注意这是罢官而不是贬官,直接罢免一切官衔、阶位、差遣、品禄、功名。可谓是处分极重。很明显有点杀鸡骇猴的意思。 天子之所将废立太子的密疏公示出来,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造舆论,多寻求几个“识时务”大臣来表示支持。 而方应物偏偏上疏为太子争夺政治权益,看在天子眼中简直就是逆流而上,不狠狠打击下去只怕就要引发群起效仿了。 不过同情归同情,众人连带方应物自己都不奇怪,早有心理准备了。自从方应物上了那封奏疏,不被处置才见鬼。 覃昌宣完旨意,没有久待。匆匆离去。文华殿后庑的正厅中,充满了浓浓的“树倒猢狲散”气象和哀戚情绪,有两三个人已经忍不住失声痛哭,为江山社稷也为自己的理想抱负。 太子朱祐樘木然的坐在宝座上,接受着侍班官员的辞别。以少詹事刘健为首,众人舞拜叩首,纵然依依不舍也无可奈何。 此后便一一按顺序出去,这时左春坊左中允方应物突然出列,对太子高声道:“吾辈皆驽钝之臣。离去不足为惜,但太子身负天下重任,不可妄自颓废!臣以为,天道昭彰。圣心虽然一时被小人蒙蔽,但终究是邪不压正! 太子内有太后扶持,外有朝臣声援。或有可等待之时。惟愿太子无论身处何境,勿做丧颓之念。时时不忘修身勤学之志!” 听到方应物竭力给自己打气,朱祐樘苦笑几声。“方大人总是如此信心十足。” 众官员默默出了文华殿,却见殿外站着尚宝司的官员,要收回东宫众人的腰牌。方应物银腰牌的才到手几天,还没暖热便又要交回去...... 方应物心里碎碎念,从此时此刻起,自己就是平民百姓了,所谓的无官一身轻吖。 李东阳拍了拍方应物肩膀,安慰道:“想来今后你不再有公务缠身,得了空闲时,可去我那里作客会友,多有文友仰慕你呢。” 突然想起什么,李东阳又道:“且不要着急离京,多等几日,实在无可挽回了再走也迟。” 一般情况下,朝臣被罢官后都是回乡居住,没有住在京师不走的。一来是讲究落叶归根回归故土;二来不想被舆论嘲讽为留恋权势富贵;三来对大多数人而言,住在老家当“作威作福”的乡绅还真比住在京师舒服。 “一时半会儿走不得,婚事还要办,就算要走也是八月成亲之后。”方应物道。有这个借口在,暂时不用离京也挺好,省得来回折腾。 李东阳忽的满怀期待:“你落到如此光景,刘阁老不会悔婚罢?” 老师对自己的念想还没断啊,方应物连忙擦擦汗答道:“应当不会......如果他真悔婚了,一定告知老师。” 随后出宫,一路无话,方应物回到自己门口,站在大门外看了又看。门子不知道小老爷搞什么名堂,连忙快步迎出来询问。 方应物指着朱色门板,“老爷我,已成平民百姓了!朱门是用不得了,明天找几个工匠,把门涂成黑的,免得被人告谮越。” 回到内宅,王兰王瑜两房小妾听到方应物被罢官为民,纷纷表示惊喜,很委婉的询问是否能回浙江住了......这让方应物连连感叹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。 到了半夜人静时候,忽然门子来院外叫人。方应物让婢女去问了话,却说有人在门房传了名帖进来。 方应物披衣而起,看了名帖便大吃一惊,这上面居然有汪芷的暗号!他实在是无语,想见时见不到,现在没想着见时却跳了出来,还是在半夜三更这么诡异的时间。 按照当初与汪芷的约定,见到这张暗号的意思,就是让方应物明天洗白白了去某个酒家。 无官一身轻的方应物自然时间也自由了,及到次日便微服出行,熟门熟路的来到东安门外何娘子酒家,左右观察,确定无人注意便钻进了后门。 方应物掀开门帘,瞥见汪太监暖阁里喝茶,旁边只有孙小娘子侍候。便疾步窜进去,上前抱拳为礼道:“多时不见,汪公公气色不错。” 汪芷古怪看着礼多人不怪的方应物,却对孙:“你知不知道,我现在突然想起了刚学会的一句诗,王莽什么的......” 孙的是王莽谦恭未篡时?” 汪芷叹气道:“是啊,最近我是周公恐惧流言日,方公子却变成了王莽谦恭未篡时。文字之妙,果真趣味横生。” 方应物愕然望着拽文嚼字的汪芷,去了几天司礼监,居然也涨文化了?汪太监看来学习很刻苦啊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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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enjiaonline 发表于 2015-1-5 13:22 只看TA 698楼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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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九十五章 充满恶意的世界 另外方应物还想吐槽的是,从身份上说,明明他方应物比较像周公,汪太监才有莽操潜质罢? 不过方应物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,这个地点,争论这种问题。浪费时间不说,一个“平民百姓”身份怎么与东厂提督争论代入角色好坏的问题? 汪芷对方应物的温顺态度很满意,很关心的问道:“听说你被罢官了,所以想要看望你,就怕你硬钻牛角尖闹生分。不过看到你这满不在乎的样子,我就放心了。肯定又是在你掌握之中罢?” 方应物跳脚说:“谁说我不在乎?你哪里看出我不在乎了?被削官为民,前途唯有回乡务农了,封妻荫子亦成泡影,我这心苦的很。 之所以看起来满不在乎,只是强颜欢笑不想表现出来悲苦。因为你我难得见面,不想被我的情绪坏了气氛,或者怕你看笑话!” 方应物当然知道,如果有仰仗对方之处,那当然要尽可能装的惨一些,以博取同情...... 汪芷似乎被方应物打动了,叹息几声点点头道:“你放心,我会尽可能帮着你的!” “多谢。”方应物就等这句话了。 汪芷若有所思,真心为方应物筹谋起来:“如果你不舍得富贵权势,那么也不是没有别的前途。有勇气的话,你可以直接阉了自己,若下不了手,我可以找人帮你。 然后保你能被收编进宫当差,你这样的读书人在宫里很抢手,过上几年出外当镇守太监也不是没可能。再不济可以去东厂协助我。做个二厂公啊。” 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......方应物立刻坚定的说:“好男儿当自强,不劳驾你费心了。” 此后方应物唯恐汪芷再提起自阉的事情。连忙岔开话题问道:“对了,你说周公恐惧流言日。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汪芷摇头道:“只是些许宫里的问题,你如今自身都成问题,不要多管闲事了,我自己能顶得住。” 方应物又道:“你不来寻我,我也要找你去,有几件事情要说。” “快说快说!”汪芷有点不耐烦了。好不容易出来会情人,最后跟谈公事似的,谁也会不耐烦。 方应物首先要说的就是张永的问题,“出入宫廷时。认识了一个小太监,名唤张永,原本在东宫当差,现在仁寿宫。以我观之,此人是个人才,品性应该也过得去,你不妨用一用。” 对此汪芷质疑道:“你才进过几次宫?与这个张永见过几次面?就能看出他是不是人才,品性靠不靠得住?” 方应物很自信的说:“我在识人方面,小错尚不敢说。但出过大错吗?再说你难道会蠢得刚收纳过来,便彻底相信此人么。” 见汪芷记下了名字,方应物又说起第二件事,“我那老泰山有心与你交结。我在中间传个话,你看着办。” 汪芷咨询道:“那你的想法是?” 方应物毫不在意道:“一个是内阁大学士,一个是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。你们两人间的事情自己拿主意罢!我一个平头百姓的想法无关紧要,也懒得管你们之间的事情。” 汪芷低头沉默片刻。在抬起头来看了看方应物,又扭头看了看孙小娘子。脸上露出极其诡异的笑容。“那好,我就自己拿主意了。” 汪太监的这个笑容让方应物打了个寒战,按照惯例推断,仿佛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,故而方应物忍不住想问个明白。“你有什么主意?可否说来听听?” 汪芷撇撇嘴道:“你不是不想管么?打听这许多作甚?” 方应物答道:“我突然又对你不放心了,替你把一把关,参谋一下得失。” “刘阁老的心思,我很明白。无非是在内廷互为盟友,守望相助,这都是可以的,对两边也都是有极大好处。”汪芷略微肯定的说。 听起来没什么不正常,方应物试探道:“你是答应了?” “当然答应!彼此有利的事情为什么不答应?”汪芷高声道,“不过......我还有些条件,需要刘阁老点头。” 方应物瞧着汪芷那得意的神色,心头冒出不祥之感,但又无从猜起。汪芷嘻嘻一笑,“婚姻大事,讲究的是门当户对,如今你被罢官削职,成了一介平民,那就与刘阁老家完全不匹配了。” 方应物拧起了眉头,“你忽然说起这些,是什么意思?” 汪芷得意的说:“没别的意思,我也该提醒一下刘阁老,要慎重考虑儿女婚事。” “你......”方应物气也打不出一处。他知道汪芷一直不爽自己的婚事,但他一直没太在意汪芷这个心思,只当是平平常常的拈酸吃醋而已。 万万没想到,闹着闹着还真成问题了。归根结底,汪芷不是普通的女人,是顶着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外皮的女人啊!在别的女人那里是小事的,在汪芷这里就是大事! 汪芷越想越觉得有趣,嘿嘿一笑,“如果我对刘阁老说,如果他想与我交好,唯一条件就是退了你的婚约,你说他会不会答应?” 方应物深深吸一口气,“就算没有刘家,也有别人家,我总会成亲的,你难道回回都打断?我又不能与你结亲,你也是成年人,不要如此任性了。” 汪芷浑然没把方应物的话听进去,自顾自的说:“你现在身份只是平民百姓,正好可以娶孙家姐儿啊! 孙家姐儿虽然是诰命,但出身卑微不入流,与你这曾经中过金榜的士子倒也勉强登对了。所以说,就让孙家姐儿当我的替身嫁给你,这样挺好!” 汪芷的构想,简直让方应物目瞪口呆。莫非汪芷这心思,就是让孙小娘子代替她当小三,插进自己与刘府的婚事,以获得精神上的满足? 想想刘棉花,又想想汪芷,方应物再次感到,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......以及无处不在的小三精神。 刘棉花想当政治小三,在自己与汪芷之间插足,叫汪芷甩了自己,与他刘阁老勾结起来形成政治同盟;而汪芷这边想当婚姻小三,在自己与刘府之间插足,用政治利益为诱饵,想叫刘棉花甩了自己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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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enjiaonline 发表于 2015-1-5 13:22 只看TA 699楼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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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九十六章 懒得告诉你! 更让方应物不忿的是,两大强权都以为自己是厕纸么,想甩就甩?他正打算严词批判汪芷的儿戏作风,但是话才到嘴边,看见旁边孙小娘子后便又缩了回去。 汪芷无论是不是玩笑戏言,确实说了要把孙小娘子嫁给自己的,如果自己过于不讲情面的拒绝,那肯定要伤到孙小娘子的心。 本来方应物对耽误孙小娘子这许多年有点愧疚,哪里还能再忍心让孙小娘子受伤。方应物又一想,没准汪芷就是算中了这点,才故意如此。 纠结半天,方应物换了种口气,无奈道:“我知道你是看我被罢官,所以故意找话逗闷子开解罢?小生心领了!” 汪芷便答道:“一开始确实是逗乐,但是说着说着,我便觉得真是可行......没道理不试试看啊。再说外面传的沸沸扬扬,都说你被本太监抢了女人,你要是把孙家姐儿娶回去,那就相当于找回了脸面啊!” 本来方应物还有第三件事要说,就是劝汪芷别误人误己纳孙小娘子当什么夫人,但是此时这话却不好说出口。若汪芷来一句“那你来娶”,自己就不好接话了。 不过方应物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怨气,汪芷这次任性确实让他不痛快,一是跟自己抢女人算怎么回事?二是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,传流言说自己被汪直抢了女人,男人尊严小小受损。 所以他很是不吐不快,一时间忘了平民百姓身份,斗胆对汪芷责问道:“什么脸面不脸面的,还不全都是你惹出的事情!你要是不大张旗鼓宣布准备纳孙夫人,又怎会有人有针对性的传流言扯到我!” 汪芷瞬间脸拉长了几分,“你说的什么混账话?你知道我为什么恼火么?我和孙家姐儿之间假如成亲,这叫虚凤假凰罢?为什么你只吃孙家姐儿的醋,却不吃我的醋? 为什么你觉得孙家姐儿成亲不可忍,却没感到,我成亲同样不可忍?难道看着我快与孙家姐儿成亲,你心里全都是孙家姐儿,就没一点关于我的触动么?” 我靠!这他娘的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神奇逻辑?方应物顿感头大如斗,连忙举手道:“等等!我脑子有点乱,让我先理一理。” 前段时间,方应物还有点担心成长环境不正常的汪芷性别认识障碍,权势更大之后心理趋向男性化。但现在......至少可以在这个问题上放心了,这绝对是女性才具有的心理状态和奇怪逻辑啊! 这时候孙小娘子仿佛忍不住了,突然插话说:“方相公有所不知,汪公也是别有苦衷,全是为了......” 汪芷却喝道:“不用多嘴!” 见汪芷打断了孙小娘子,方应物便明白了,其中一定还有内情,但汪芷却不愿意说出来。 方应物还要继续问,但汪芷却顾左右而言他,“接下来是我和刘阁老之间的问题,你不用管了!反正无论刘阁老怎么抉择,你也拦不住。万一刘阁老真的选择悔婚,那也是注定命中如此,你休要怪我......” 方应物不禁悲从心来,自己成个亲真难,从成化十七年拖到了成化二十一年,还是有障碍。老泰山难缠也就罢了,赶时髦勾搭个外室情人也如此难缠,全都想各种体位插进来当小三! 很累,感觉不会再爱了,方应物叹口气道:“做人就不能单纯一点么。” 汪芷不由得陷入了回忆,“当年我行事就是直来直去的,人人都说我是大恶人。自从遇到了你,不知不觉就变了。” 方应物欲言又止,最终只得关心的问道:“关于梁芳那边,你能行不?顶得住么?” 汪芷讶异的“咦”了一声,“你知道了一些情况?是谁告诉你的?宫里的人?”忽然她又有所醒悟:“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,想必是那张永了!” 孙小娘子犹豫片刻后,鼓足勇气开口道:“方相公不要责怪汪公子,她也是万般无奈!” 汪芷轻哼一声,挥挥手道:“就知道你向着他。” 方应物奇道:“汪公公春风得意权势赫赫,有什么无奈,以至于非要假模假样的纳你为夫人不可?” 孙小娘子娓娓道来解释说:“方相公你有所不知,前阵子梁芳负责为选拔良家入宫为女官,要点奴家的名字。毕竟奴家户籍还是良家,被点了也不犯规。” 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......方应物忍不住疑惑道:“梁芳明知道你是汪公公的人,怎么敢这样公开与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过不去?” 孙小娘子又解释道:“背后还有人推波助澜,据说有庆云侯的主意,要选了奴家入宫为女官,然后再通过太后恩典将奴家指给庆云侯。” 内情居然如此复杂,方应物愕然不语。 孙小娘子继续说:“故而汪公子为了保住奴家不被选入宫,便匆匆忙忙宣布要纳奴家为夫人,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,总不好将奴家嫁给别人罢? 按照太监里规矩,这样成亲也是被认账的。到了这个地步,除非梁芳彻底撕破脸,公开往死里争斗,那就不会再点奴家的名字,估计梁芳只敢用阴招,还没有这么大的胆量。” 孙小娘子又想起了什么,补充道:“除此之外,梁芳还有后手。如果汪公公为了躲避点名,将奴家转给方公子为妾,那么梁芳就可用此为依据,直接向宫里万娘娘告汪公子与方相公你互相勾结。” 方应物冷笑道:“还不止如此罢?如果汪公公没有将你转到我这里,就会有人故意造流言,一是败坏我名声,二是在我和汪公公之间挑拨!真是好算计!” “是呢!所以汪公子也是别有苦衷,只是不肯向方公子明说。” 方应物这才相信,汪芷真是无奈无辜的......转向汪芷道:“你为什么不早说?” 汪芷翻了翻白眼,“告诉你作甚?除了让你烦心外还能有什么用处?宫中事情你能帮什么忙? 你还是忙着你那东宫大业罢,别为小事分心了!再说前几天就是看你不顺眼,懒得告诉你!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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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enjiaonline 发表于 2015-1-6 13:01 只看TA 700楼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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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九十七章 老人与雏儿 虽然汪太监的话尖刻了点,但方应物竟然无言以对。汪芷说的不错,宫里的事情自己根本插不上手,连提建议也说不上什么。史书或许浩如烟海,但对宫里的细节却含糊不清,难以窥得其中真相。 所以只能指望愈战愈勇的汪太监自求多福了,想来她只要抱紧了万贵妃大腿,一两年内应当不会有大事。只是两年后换了天地时,可就有得头疼了,抱贵妃大腿抱得越紧,死得越惨。 不对,自己还是能提供宝贵建议的!方应物突然想到一件事情,连忙问道:“前年我对你说起过一个人,就是幽居在西苑的吴废后,你后来如何了?” 汪芷回忆了一下,才答道:“当时就派了太监用监视的名义去,这对东厂而言是很正常的事情。其实算是暗中照料保护,叫她的日子好过了不少,她应当能感受到其中善意。你今天要不说,我都快忘了这事。” 方应物松了口气,“还好当年你没忽视我的话,不然就算从现在开始经营这份人脉,也有点临时抱佛脚的味道。” 就他所知晓的范围内,也只有吴废后有可能救汪芷了,横行半个成化时代的汪太监到了弘治朝还想继续蹦跶,一线生机大部分都在这里了。 汪芷得意一笑,“和你打交道这么些年,我认清了一点。你若有什么莫名其妙、令人摸不到头脑的提议,肯定别有玄机,先办了再说。” 听到汪太监的心得,方应物恍惚间又想起了对自己研究很深的谢迁。好像有越来越多的人熟悉了自己的套路...... 这说明自己影响力扩大。已经到了引起别人重点关注和研究的地步。虽然别人看不出自己的底牌,但也能总结出若干套路。今后做事时,再遇到对自己非常了解的人,说不定会出现各种意外。 方应物忽然一拍额头,“刚才你说。如果把孙小娘子送到我身边,只怕会引起贵妃娘娘的疑心,怀疑你我之间的关系。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说要我放弃与刘府的婚约,娶了孙小娘子?你是故意来诈我!” 汪芷冷哼一声道:“你对我和孙家姐儿成亲不满,那我就来诈一诈你了,你现在还敢反对一个字吗? 但我仍然不介意看着你的婚约毁掉。刘阁老托你示好。我已经知道了,这两日亲自与刘阁老秘密会面,然后就......嘿嘿嘿......” “你这是何苦!”方应物长叹一声道。 汪芷又道:“今天请你过来,还要告诉你,我已经请得皇爷恩准。将东厂衙门搬到西城去,离你可就近了。而且我已经觅得一处大宅子,等收拾完毕就可入住成亲。” 方应物惊道:“这也能准?东厂搬到西边来,那还叫东厂么?” 汪芷很淡定的说:“大臣基本都住在西城,三法司也在西城,锦衣卫也在皇城西南,所以东厂搬到西城,监控朝廷更为便利。皇爷没有不同意的道理。” 从汪芷这里离开后,方应物没有回家,马不停蹄的去了刘府。去拜访未来老泰山刘棉花。 说真心话,方应物对刘棉花的节操实在没有信心,如果汪刘会面,保不齐刘棉花忍不住汪芷的诱饵,经过算计得失后放弃与自己的婚约。所以方应物觉得,必须要提前给老泰山一个警醒。 刘棉花正在书房看书。当然是心不在焉的看书。在当前这种紧张的政治局势下,看书还能专心看进去的。只能是书呆子了。不过听到方应物来拜访,刘棉花心里大喜。有点等到指路明灯的感觉。 虽然在刘棉花眼里,方应物做事毛糙,十足十的毛脚女婿,但却属于“大事不糊涂”类型的,关键形势的判断上几乎不出错。这种时候和方应物谈谈,说不定会有巨大收获。 不过刘棉花面上不动声色,甚至还摆出了点嫌弃架势,对进门的方应物嘲讽道:“今天什么大风将你吹来了?老夫还以为,你已经忘了我刘府大门朝哪边开了。” 方应物不以为意,当女婿的哪能连这点语气也受不了。“老泰山的心思,小婿明白得很,但有些事情没把握之前实在不好见面。今天便给老泰山带来好消息了,经过小婿劝说,那汪太监答应与老泰山你秘密会面。” “好!”刘棉花登时将方应物这两天的“大不敬”丢到了脑后,只要有这个结果,被慢待都不是事。 方应物又道:“不过汪太监大概会提出一些反常的要求,老泰山须得有所防备。” 刘棉花便问道:“若说提出要求,这是正常的,但什么是反常?”方应物答道:“汪太监可能会请你放弃与我的婚约。” 刘棉花不禁愕然不语,心里万分迷惑不解。自己和汪直之间出于政治需要而互相拉拢,与方应物的婚事有什么关系?汪太监提出这个要求,不是精神有问题罢? 方应物见刘棉花发起呆,便轻声唤道:“老泰山?你可要想好了。” “不用想了,老夫断然不能答应!”刘棉花毫不犹豫的说。 方应物对这个答案不奇怪,但对刘棉花的想法很好奇。尤其是不经过纠结盘算便如此痛快的回答,不符合老泰山的一贯作风。 “有什么不可与你说的?”刘棉花解释道:“汪太监既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,又敢让你知道,具体理由尚不得知。但老夫借此判断,汪太监与你关系匪浅,甚至超出一般的利益关系。 如果老夫拒绝了毁约的要求,就算因此不能与汪太监进一步交好,但至少还有你在。凭借你和汪太监关系,老夫一样可以受益,至少不会成为敌人。 如果老夫答应了汪太监的条件,放弃了与你的婚约,名声损失且不提,实际上也肯定与你结仇了。有你在中间捣鬼,老夫与汪太监就算一时结好,又能维持多久?” 方应物竖起了大拇指,吹捧道:“老泰山高见,就是看得远!” 刘棉花傲然道:“汪太监提出这个看似不可能的要求,其实就是漫天要价的一种方式。他虽然贵为司礼监太监,但在老夫眼里还是个雏儿! 老夫若连这点伎俩看不透,就白在官场混了将近四十年,当年老夫登进士第的时候,连令尊也才刚出生......” 关于汪芷和刘棉花会晤的事情,方应物本来为老泰山担心,担心老泰山利令智昏;不过又开始为汪芷担心了,担心她被卖了还帮着数钱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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